第8章 风水轮流转

仲夏说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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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这个村的男女是分开埋葬的,早上我们去看的王先生宗族墓群,实际只埋葬了他那个宗族嫡出的男性(怪我疏忽,没仔细看墓碑上的字),而女性则分开埋葬,村里重男轻女加上经济原因,确实对许多女性的下葬,只是挖个洞把骨瓮埋进去便算数,所以刚开始,他们对王先生要埋葬其母的提议才不以为然。

    那他们为何要如此讲究地为阿嬷寻找利官运的风水宝地呢?这是因为土改后,宗族里嫡出的本家只剩王先生一人,而他不在村里,于是这些年以本家身份在村里发号施令的,是原本身为旁系的八哥,村长也由八哥的小儿子,也就是那年轻人的父亲担任。

    “难怪对官运那么看重。”我小声嘀咕,那年轻人看上去才18、9岁,竟然也对官运如此迷信,实在没想到。

    十七嫂又聊了些其他的事,我想起八哥先前关于大屋风水的话,便问她家里出了哪两个大学生?十七嫂说,就是她的两个儿子,一个学法律,一个学物流,都在城里上班。

    提到引以为傲的儿子,十七嫂的话匣子打开得更大了,说了不少儿子读书的事。

    我一直觉得十七嫂跟这里很多人不同,她开朗率直,又很勤劳,屋里的大事小事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她的话中也时常流露出对子女教育的重视,与其说是这里的风水成就了她儿子,倒不如说是她的性格影响了儿子,试问一个开朗勤劳,又重视教育的母亲,养出来的小孩,会差到哪里去?

    晚上吃过晚饭,其他人在屋里打牌和看电视,我嫌里面热,便出来到院子里纳凉。

    农村就是这点好,院子大、空气好,我在院里转悠,不经意间看到院外的小竹林里有人,大屋的灯光照不到那么远,但能看到两个烟头的火光在一亮一暗。

    谁在那抽烟呢?我走过去,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背影,是周师傅。而在他对面边抽烟边说话的,竟然是何老头!

    “鬼鬼祟祟在那里做啥子?”何老头首先发现了我。

    “我、我出来随便走走。”自从被何老头笑话过后,我在他面前始终有点直不起腰。

    周师傅抽了口烟,问我:“没跟他们一起打牌?”

    “太吵了,而且今天的事…;…;”我想说今天的事让人提不起劲,感觉我们好像被耍了一样,但在何老头面前我开不了口。

    “今天的事怎么啦?占了便宜还卖乖。”何老头不客气地说。

    我有点生气,什么叫占了便宜还卖乖,明明是你串通那爷孙,把我们骗得团团转,早晓得那爷孙想要利官运的风水,你指给他们就是,还要喊我们跑两座山,害我多走了那么多路!

    我正要骂出口,忽然觉得中间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对了,何老头为什么不直接为那爷孙指点风水呢?明明是那爷孙把他请来的啊!

    仿佛看出我面上的疑惑,何老头喷出一口白烟,幽幽地说:“唉,我本来是不想把那处风水指给他们的。”

    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根据那爷孙之前的所作所为,我瞬间脑补了他们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多年,风水先生何老头不愿为虎作伥,再三拒绝为他们选风水的英雄画面。

    但何老头打破了我的想象:“因为那处风水不能葬人。”

    嗯?我带着满眼的问号望向周师傅:“不是说那里利官运么?”

    周师傅正好把最后一截烟抽完,他把烟头丢到地上用脚碾灭,然后说:“现在利官运,以后可能变成杀官运,风水是会变的。”

    我完全不能理解,那座山的风水那么好,周师傅跟何老头为什么一直唱衰它?

    “你在那座山头歇息过,记得是坐在什么地方吗?”周师傅问。

    我挠挠头:“坐在哪?坐在地上啊,我累得一屁股坐下来揉脚…;…;”

    “你坐在石头上。”周师傅提醒道。

    哦,对,确实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我想起来了,当时那座山有很多石头,山上有一些树,但更多的地方只覆盖了薄薄的土壤,土壤中裸露着青白的山石。

    “水土流失!”我脱口而出。

    周师傅点点头,何老头“哼”了一声,表示同意。

    “那座山有严重的水土流失,雨季很容易发生山体滑坡,这种地方不能修建坟墓。”周师傅说,“至于它的风水,确实左边青龙高,右边白虎低,但青龙位的山峰尖锐凶狠,暗含为官不仁、咄咄逼人之意。”

    周师傅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竹子上悠悠地说:“可以说官位有多高,惹的众怒就有多大,虽然白虎低首,众人迫于形势敢怒不敢言,但只要时候一到,就会被人打翻在地。”

    我不解道:“‘时候’是指…;…;”

    周师傅说:“就是风水发生改变的时候,那座山一旦发生滑坡塌方,山石便会堵塞山下小河使其改道,地形一变,风水自然就改了。”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有句话叫‘风水轮流转’,原来风水会随地形的自然变化而改变。”想了想,我又问:“那为什么何老…;…;前辈要带我们去看这个风水?”

    何老头吐出一个烟圈:“哦,我就是为了看看你们有没有真本事。”

    这老头!我不悦地看着他,真是吃饱了撑的,尽干些无聊事。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被阿强放在心上,认为我给你们挑了两块好宝地,硬要分一块走。”何老头低头弹弹烟灰,叹口气,“唉,我早跟他家说过,这附近真的没有什么利官运的宝地,他们就是不信。”

    “周师傅,你当时为什么不把这些事说出来?”我问,说出来他们肯定就不会选这块地了。

    周师傅笑了笑:“那块地现在确实能利官运,只是将来会改变风水而已,他只问那两块地的好处,我也只能照实回答啊!”

    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周师傅这个人吧,看上去挺和气,其实内心很难捉摸,因为他总是一脸淡定,看不出他有没有生气,但在你自以为挑到软柿子使劲捏时,你已经加入了他心中的黑名单。

    那对爷孙确实很讨厌,可眼睁睁看着他们往火堆里送,又有点于心不忍,毕竟他们除了话说得苛刻外,没做出什么伤人的事。

    我小声说:“要不,明天把这个事告诉他们吧…;…;”

    “谁去告诉?你去吗?”周师傅又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我从兜里掏出打火机为他点烟,顺便拍拍马屁:“我去了人家也不把我放在眼里,要您出马他们才肯听啊!”

    想了想我又觉得,不能把这个担子压在我们周师傅一个人身上,于是又转向何老头点头哈腰:“何老前辈的话也是金科玉律,他们信服得很呀!您二位一块去,肯定马到成功…;…;”

    何老头没说话,周师傅抽了一口烟:“你原来不是很看不上他们吗?”

    我呐呐地说:“看不上是看不上,但明知道那里是凶地,还故意不告诉他们,是不是不太好?”

    周师傅“呵呵”笑起来,何老头也终于动作了,他拍拍我的背,露出笑容:“好小伙子,有良心!”

    唉,良心是什么,多少钱一斤?

    我只是不想为一个工作,把人家害得那么惨,虽然本质来说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但如果没有我们的“引导”,他们不会那么快下决定。

    何老头说:“我来,就是为了找你们周师傅商量这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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