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下)

游梦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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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胖寂然无声的站在寝室的外面,二师兄即便看不见对方,却也聪明的料到他可能是被自己问住了,一时找不到合理而得体的措辞,又怕说了实情惹自己不开心。阻挡彼此视线的,仅仅只是两人中间还有着一块被关上的门板而已。

    和门外的室友小胖就差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而一门之隔竟像是划分出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举止反常的二师兄,却也害怕小胖的到来,让他的人生会因此而发生改变。

    一年多了,和寝室的其他三人相处得也算融洽,二师兄自然明白包括自己这个俗人在内,四人帮里只有文雅的小胖是最本分的一个,这也是他的一大优点吧!他并不像某些人善于编故事说谎,不想做的事总可以找几十到几百个借口,那些经不起辩驳的借口数下来都可以把人累趴下,此时不说话也就是默认了。极想叫他快点逃命,可又有些忧虑的说不出口,一说出来,可不就是打草惊蛇了吗?!

    那个镜子里冒出的那张酷似自己的脸,一定是幽灵暗中操纵的,打碎镜面后,它是不是被赶跑了?还是说,只是谨慎的藏起来伺机而动?别说它来去无影的踪迹,就连它是怎么溜进来这间寝室的,他此刻却也是一点思绪都没有。

    见小胖没再推门想要进来,二师兄心里悬的石块也就放了一半,没话找话的跟小胖说道:“被我说中了吧?!我就觉得他们没那么好,哪会那么积极的在乎我的肚子饿不饿呢!还是小胖你好啊。”他心里并没有真的生气,其实别说,他自己也是那一类不积极的一份子中的积极份子,怎么好意思物伤其类自己骂自己呢。

    刚才的感觉太过真实,镜片留下的划伤还历历在目,他额头大汗,此刻有种说不上来的恐惧。但在惊吓过后,也许,还隐隐生出了几分胜利的骄傲吧!不然,自己早就坚持不住,怎么还会冷静的担心别人的安危?

    “嗯!他们也是有事耽搁了,不是你想得那样。临走前,还嘱咐我多带点给你。小芬还担心你吃不饱,又多加了几筷子。”沉默一会后,那种久违的亲切声又飘到了他的耳中,那是被拒之门外的小胖在安慰自己,“你应该知道的,学校这次为大学新生组织的文艺晚会,过几天就要演出了,他们都说,最近为了彩排的事,忙不过来了。”

    听到小芬的名字,他的心里说不出的一阵暖意,那种远在异乡的孤单滋味在她身上找到了很好的弥补,以至于小胖后面的话都被他忽略了大半,而最后听到的“彩排”两个,却让他顿时意兴阑珊。

    小胖基本上没有说错,他们也是从新生走过来的,现在作为师哥师姐,也应该给和曾经的他们一样青涩而迷茫的人,一些尽可能的帮助,但说到为了帮人连私人休息时间都被占用了,就算吃饭都这么的争分夺秒,二师兄非常清楚,那可就太假了。

    这段时间以来,老大他们包括自己在内,没少往晚会预定的现场跑,而小胖并未参与演出,只是作为义务的后援部队,被指定临时打打杂,但也知道排演的这些人向班主任以及训导主任请假,一般用的却又多是这么看似正当的理由。有时某些同学是真的课程安排不凑巧,总不能为了一两个人就暂停其他人的练习了吧?请假的人一多,那些本就有着不安分的心的人也就动起了歪心思----这明显也是部分同志自愿加入接待新生并迈入联欢晚会行列的初衷之一,逃避枯燥的学习时间,只用了一个非常普遍甚至老掉牙的借口。这类“聪明人”显然太弱智了,也就只能骗骗小胖这类不知底细的人罢了。

    “真像别人背后说的那样,小胖确实有些呆板,怎么比那些刚来学校什么都没见过的学弟还不如?他们好歹还知道发奋图强哭着抢着泡妞啊,你却只和那些枯燥的书亲。”他有些怒其不争,可终究还是把这些心里话憋住了。

    来日方长,我一定要好好开导开导小胖,不然会被人瞧不起的。他心里刚想到这里,却又变得忧愁起来:但这是有前提条件的,我必须得活着,现在还是先想想自己怎么出去的好。

    “他们不容易啊,”他轻笑了两声,毅然瘸着腿打开了房门,却疼得连嘴角都欢快的跟着开始抽搐,“为了学校的这次迎新晚会的圆满成功,他们才是最可敬的人。那好,我这就和你一起去分担分担他们肩上的压力。”

    “你真的要去?下午不是刚去打扫过卫生,我看你挺累的,一回来就上床休息了,到现在都还没吃上饭,太辛苦了可不好。”小胖充满担忧的说道,而他被二师兄无私的奉献精神吸引住了,也就紧张得忽略了二师兄不同往常的异样表现。

    “必须得去啊,不然他们默默无闻的,就太可怜了。实在不行,我们去当个临时的评委指点下他们也好,免得当局者迷,走上了不必要的弯道。”这个时候还有人关心自己,他眼眶顿时湿润了。

    门才打开一道仅容一人出入的缝隙,他从里面轻巧地钻出,身体故意挡在小胖的身前,还一个劲的催促快走,好像排练少了一个他就不行似的。小胖配合的后退了几步,他慌忙把门从外面带上了,顺手将插进锁孔的钥匙抽出递给了对方。

    “饿死我了。小胖,吃的呢?给我,我们边走边说。”看到对方投来的讶异,还有些心疼的眼神,他方才记起自己脸上未及擦拭的血痕,假装很得意的笑道,“嘿嘿,怎么样?这就是血染的风采。他们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啊,都嫩了点,对生活的体验也深刻不到哪去。”

    对于他常见的自卖自夸,小胖此时却一点也不怀疑,反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脸色也好了点,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事吗?怎么----”

    “先不说这个,吃的,快拿来。”他露出个不怀好意的微笑:“我没劲,连话都会说不利索,更不能去指点那些排练人的失误了。”

    “给。”小胖点着头,将递给自己的钥匙装进口袋,从门前将一袋塑料袋提起,笑嘻嘻的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小胖也不是第一次当义工服务人民,他这个人民中的一个小细胞顿时就明白过来。原来之前他听到的物体落地的声音,便是小胖在安放袋子时发出来的。而那一声声粗重的喘息声,想必也是出自急急跑回来送餐的同一个人了。

    一觉醒来,太阳就开始按时下课休息了,等到他艰难的熬到现在,肚子早就饥肠辘辘的忍不住了。早先怪梦萦绕心情难免郁闷,离晚餐时间虽然不远,他也没什么胃口,而之后被在镜子上作怪的恶灵缠身,更是生死攸关,他更没功夫理会自己的肚子。等到亲爱的小胖为自己送来晚餐,他从学校寝室这个鬼地方跑出来后,心灵上的支撑力瞬间就消散在夜色之中。

    走廊两头各安有一扇破旧的窗户,他没料到今天过得这么特别,不知不觉间窗外只剩下亘古不变的苍茫。走廊上昏暗的灯光下,偶然路过的学生们活力四射的背影也变得影影绰绰,就连他们脸上肆意自然的笑容,光线不足下,似乎也变得阴险可怕。

    又惊又饿,他却没有立即接过对方递给自己的方便袋,而是拉着小胖的手臂急匆匆而去,连小胖近在耳畔的提醒也恍若未闻:“大哥,等会,灯,灯还没关。”

    他再不回头,一路上都是默然无语,活动开了,腿上的麻木感渐渐消退,心里的莫名焦虑也减轻了不少。换了几口气后,终于来到了寝室管理员阿姨的办公处门口。门并没有关上,里面还有清脆悦耳的欢笑声,伴随着室内强烈的灯光一道传出。

    可没想到的是,他踌躇在门口,还未决定是否进去打个招呼,原本欢快的笑声却戛然而止。一道异常尖利刺耳的声音打断了室内之人的交谈,那是一个小女孩带着哭腔的童稚之音,叔叔,你背上的人是谁啊?他怎么没有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