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一夜断案

商狄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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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1章  一夜断案

    面对陈恒的质问,娄县班头自然又要狡辩一二。他吃准了甄子敬已经死无对证,直接把过错,全往前任上峰头上按。

    只说女子不堪受辱,才会一怒之下,直接悬梁自尽。

    她的相公得知此事,不忍娘子独自上路。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些毒药,拉着孩子一道上了路,全家人一起去了阴曹地府。

    此番说辞,其实禁不住任何推敲。陈恒知道对方在撒谎,他当然可以用刑法逼其招供。

    只是死刑最讲究复审,等到刑部派官员来重理案情。届时娄县班头大呼冤枉,强说自己是被屈打成招,免不了有场嘴皮官司要打。重责还要停官候审。

    仵作送上来的文书,亦是言明娄县班头所说并无错处。要真按这个罪论罚,此人除了会被免去官职外,别说死罪,就连活罪都会从轻发落。

    陈恒岂能让娄县班头如意,先是摆摆手将对方另行收押。

    自己则带着气呼呼的柳湘莲跟燕小二前往义庄,见了见此处的仵作。

    “大人。”见到县太爷亲至,年过五旬的仵作吓了一跳。

    他干这个差事这么多年,甚少见到亲临现场的官老爷。这日头正是夏季炎热之时,停了七八日的尸体,那气味可想而知。

    柳湘莲才来到尸体边站稳,脸色当即一白。那股异味,实在刺鼻的很。莫说是他,就连常年在底层打滚的燕小二,也是难以忍受。

    陈恒内心一样不好受,可想到娄县班头要因此脱罪,他的内心就是怒火难压。

    信念一起,他冲着仵作点点头,直接出声问道:“有面巾之物吗?”

    “有的。”仵作忙从随身的工具箱里,掏出陈恒要的东西。

    所谓面巾,都是历代仵作传下来的法门器物。此面巾,经香料熏洗烘烤,带在脸上能有效压制尸气入体。

    陈恒才将面巾戴上,瞬间就觉得空气好闻不少。又找来两根细绳,让柳湘莲帮忙扎好两边大袖。

    仵作见大人忙里忙外,还以为对方也是个邢道高人,真要心生敬佩之意。谁知他的好大人,才重新站到尸体边,就合上双掌道。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施主莫怪,莫怪。”

    仵作当时就绷不住了。大人,这俩法号一个释家一个道家,你怎么乱喊一气呢。

    陈恒却是纯粹图个心安,若不是为了这家人能沉冤昭雪。他是绝对不愿亲身来此,白白遭这一场罪。

    静候着陈恒做完心理建设,仵作又等了片刻,才听到大人一句“把竹席揭开吧”。

    “是。”

    应过的仵作,忙把席面揭开。那一家三口的尸体,正笔直的躺在木板上。

    陈恒心中暗道一声罪过,双目一凝,指着三具尸首道:“把他们的衣服都脱了。”

    仵作不敢有异,都是放了七八天的尸体,上面该烂的烂,该生虫卵的生虫卵。

    仵作常年跟尸首打交道,自然不惧。可柳湘莲跟燕小二见了,却是再也克制不住,直接转身跑到庭院里,开始大口吸气。

    “这个狗贼,当时就该一刀剐了他才是。”柳湘莲的怒骂声,透过木窗飘进来。

    陈恒却是充耳不闻,只是把目光放在尸首上的伤口。他信任仵作的判断,但有些事,不亲自看过一眼,他实在放心不下。

    三具尸首中,女者的伤处最多,约有十几处。男子少一些,也有个七八处。儿子的最少,只有一二处。

    陈恒每问一处伤痕,就听着仵作详细讲伤处的由来。

    大概是什么器物所致,是多久的伤痕,其实都有一定的判断之法。

    陈恒此前,从未看过这类书籍。现成的实操的机会,不免问的多些,问的详细些。

    等他们忙上半个时辰,天边已经隐隐发亮。老仵作讲的口干舌燥,若不是欣喜有大人肯这般礼贤下士。他早就发恼了心情,撒手不管。

    同样的事情再做一次,还要边说边教,真是累人的很。

    陈恒的精神头,倒是神采奕奕的很。只在中间换面巾时,露出过些许难色。他将三具尸首反复查看,竟然发现跟娄县班头所说并无差距。

    可因后者的前后改证词,陈恒已经认定娄县班头有杀人的嫌疑。心中抱着这份念想,再看干净到奇怪的尸首,不免心中更加起疑。

    “按你所说,这对父子二人确实死于中毒,女子死于悬梁。”

    “是这样,大人。这对父子喉咙里的异物,是反呕导致,而非死后灌入。女子脖间的划痕,亦是绳索所留。”

    “能看出中的什么毒导致吗?”陈恒下意识问了个傻问题。

    这可把老仵作难坏了,他已故的老师傅,也没教这个手艺本事啊。

    见到老仵作尴尬的站在原地,陈恒马上反应过来,连声道:“不打紧,是我想多了。”

    “大人若真想知道是何毒所致,可请个名医来看。他们医术高超,或许能通过症状辨认一二。”

    老仵作回答的很谨慎。陈恒却是不自觉摇摇头,这一时半会,上哪找个名医来。这职业,就是过上几百年,也都是好医难求啊。

    只将此事记在心中,陈恒又耐着性子将尸体检查一遍。他记忆力好,老仵作演示一遍教一遍,陈恒已经做的像模像样。

    一旁的老仵作看的眼热不已,深觉大人以后不当官,过来陪他验验尸,也是个极好的胚子。

    又是一番无用功做完,陈恒摇摇头,将死者的四肢摆回原位。

    “劳您将他们重新穿戴一下。”

    大人说的如此客气,仵作还真有些受宠若惊。他忙回道:“应该的,应该的,大人。”

    见陈恒终于要起身离去,仵作心底可算松一口气。一夜虽是白忙活,可从细枝末节中,他也是看出来。为何县衙里的同僚,对新任知县称赞不绝。

    终于等到陈恒出来,柳湘莲还顾不得说话,燕小二已经充满期待道:“大人,可有拿到罪证?”

    陈恒心事重重的摇摇头,抬头望一眼灰蒙蒙的天空。天将放亮,群星隐没,独独不见旭日。

    三人白忙活一夜,想到回去后还要见到娄县班主的得意嘴脸。

    柳湘莲的怒火更盛,再加上义庄内一家三口的惨状。他直接抬手做刀,往脖子一抹,狠声道:“大人,我有办法让他走不出大牢。要不……”

    那岂不是为了杀只蠢猪,反把自己落一身泥?陈恒不是迂腐之人,这种事不是不能办,只是为了一个小小捕头,绝对不至于。

    陈恒继续摇头,柳湘莲之策,绝非智者所为。他保持着沉默,在前头领了几步。

    燕小二见众人要离开,忙赶到前头道:“大人,我去牵马来。”

    结果等到他赶着马车过来,陈恒却要步行回县衙。小二没办法,只好自己驾着马车,慢慢跟在陈恒跟柳湘莲的身后。

    清晨的街道,除了几个摆早摊的店家,还没有多少行人。如此寂静的环境下,除了偶尔听见公鸡打鸣声,就只有马蹄落在石板路上的哒哒回响。

    陈恒还在脑中回想尸首的情况,小时候看宋慈、狄仁杰时,只见到他们断案神明的一面。此刻自己摊上事,才知其中艰难。

    都说尸体会说话,枉死的老大哥,你倒是起来说句话,跟我说说可有留下什么遗言,正好指证人犯啊。

    柳湘莲见大人想得出神,就跑去路边买了三个烧饼回来。他昨夜答应过燕小二,今早要请他吃武家的烧饼。陈恒实在无心入口,只拿着烧饼咬上一口,就继续沉思。

    他想上半天,突然惨叫一声。这可把后头的柳、燕二人吓一跳,他们以为大人怎么了,忙上来关切。

    陈恒笑着摆摆手,“想的太投入,烫着手了。”

    这样的人,才是我要一辈子追随的人呀。柳湘莲听的心头一阵发热,忙从怀里掏出汗巾,递给陈恒道:“大人且吃点东西,回去歇息一觉,咱们从长计议吧。”

    “好。”

    陈恒笑了笑,收下友人的关心,又用汗巾擦去指尖上的油渍。现在的老百姓朴素实诚,用的都是滚烫的菜油炸饼。

    <div  class="contentadv">        刚出炉的烧饼,其上金晃晃的一片,还有油水顺着布袋流出。

    突然,陈恒想到什么,愣愣的站在原地。

    柳湘莲又见异样,瞧着陈恒大变的神色,忍不住小心道:“大人,怎么了?”

    “干净……”陈恒喃喃道,“太干净了!”

    “什么?!”柳湘莲盯着陈恒的手中的烧饼,食物不是越干净越好吗?这年头,还有脏食物?

    陈恒猛然叫道:“还有帮凶,而且不止一人。”

    柳湘莲当下打了个激灵,他没想到陈恒的判断,有什么依据。刚做出聆听之色,反复思量的陈恒已经开口大笑道:“百密一疏,真是百密一疏。他虽然是个老捕快,可到底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哈哈哈哈。”

    “伱这几日天天盯着娄县的捕快,可知道有几个人跟他关系最好?”

    “有。”柳湘莲当即点头,直言道,“有三四个人,没事干就爱跟着黄班头喝酒。”

    “你火速带人,把他们先行缉拿入衙。记住,分开抓回来,全部单独关押,我要一个个审理。”

    陈恒的心思一振,原本萎靡不振的精神头,也像是喝了鸡血一般高涨。

    瞧见大人这般自信满满,柳湘莲不敢耽搁。将烧饼塞入怀中,就跳上马车。

    三两口吃完烧饼的燕小二,朝赶来的大人伸出手,含糊不清道:“达人……块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