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截胡

镔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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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逸哪里知道自己书摊捡漏,差一点引发一场“家庭世界大战”。

    事实上,淘旧书最大的魅力就是“捡漏”,这也是让无数淘书客最上瘾的事儿。

    不管你多有钱,多财大气粗,只要在旧书摊上能够凭借自己的眼力,凭借本事淘到好书,捡到小漏,那就比什么都强。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很奇妙,不玩旧书的人不知道,玩了旧书的人就会有同感,比如林逸曾经认识的一位大老板,本身是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总,资产那绝对多得数不完,可他就是喜欢去旧书摊上淘旧书,每次只要捡了10块8块的漏,就高兴地吆喝着人们去喝酒庆祝,一顿饭菜下来不花上大几百,根本就下不来。也许对于他来说,在乎的不是钱多钱少,而是那种感觉---靠着学识轻而易举就获得胜利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至少此时的林逸感觉就很满足,被公司开除的不痛快,早就一扫而空。

    继续转悠---

    很快,逛完五六家古玩店,林逸终于看见一家店内摆放有线装书。那些书在透明的玻璃柜台内,码放得整整齐齐,看起来老板把它们看得很金贵。

    此刻的林逸,感觉自己就是救风尘的豪侠,而那些线装书就是被束缚的美女,拯救她们逃离苦海,自己责无旁贷。

    “老板,帮忙把那些线装书拿出来看看。”林逸背着手,亲切地说道。

    店老板---一个白胖的老头,此时正在用手工打磨玉石,听到林逸的声音,他就抬起头来,把眼镜往下扒了扒,拿浑浊的三角眼,仔细地看了林逸一眼,说:“怎么,对旧书感兴趣?”

    “是啊,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收藏些旧书。”林逸呵呵笑道。

    “这个爱好好啊,既能升值又能长知识---我那孙子要是像你这样就好了,一天到晚只喜欢打牌喝酒。”老头一边说着,一边慢腾腾起身,找了抹布擦了擦手,这才走到柜台前,把下面的线装书拿出来递给林逸。

    “这些稍贵一些,还有一些稍微便宜的。”老头说着,就又起身到一旁从柜台上拿出一沓线装书来,对林逸说:“你看看这些,这些便宜,品相也好,你要是要的话三十块钱一本。”

    林逸一看,却是一些新仿的线装书,每册都是薄薄一本,有《推背图》,《梅花易数》,《黄帝内经》,以及《玉房指要》等。纸张恶劣,装帧轻浮,这种线装书在一些做假货的作坊,比如石佛寺等地,基本上八毛一本的批发价。

    林逸也不点破,就笑笑说:“这些就算了,我还是看看手中这些吧。”

    见林逸对假货不感兴趣,老头这才多看林逸一眼。要知道那些玩线装书,古书的基本上都是岁数大一些的人,像林逸这么年轻的不多见,因此老头就拿了这些赝品来推销,没想到,人家不接招呀。

    看起来是个行家。

    老头不敢再小瞧林逸。

    “那好,那你就先瞅瞅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老头也不多嘴了,经商这么多年,他看人很准,做生意也很精明,更知道该怎么去琢磨人的心理,所以在这行他有个绰号叫做“老狐狸”。

    林逸回头看手中的那些线装书,基本上都是残本,不是缺上卷,就是缺下卷,要么就是缺前后封面,大致有清代末期的木刻本《本草纲目》,《景岳全书》,《千金方》,还有《银海精微》等,然后是民国时期的石印本《伤寒论浅释》,《本草求真》,以及《医宗金鉴》等,差不多都是很常见的古本药书。

    如今的林逸可以说是业界的旧书大亨,以前对线装书那是见一本爱一本,不过自从他拥有了七八千册线装书以后,品味就高了,一般的线装书还真就看不上眼。

    就在林逸快要放弃的时候,忽然,他眼前一亮,看到这些线装书下面竟然压着一本薄薄的蓝皮本。

    这是什么书?

    林逸好奇心起,就把那书拿了起来,仔细一看,却是一本薄薄的译文诗集,再一看,竟然是梁宗岱翻译法国诗人瓦雷里的《水仙辞》!

    《水仙辞》---民国成就最高的翻译诗作!林逸曾经无数次听说过这本书。在林逸最喜欢的淘书笔记里,就有对这本书的介绍---

    瓦雷里是二战时期法国大诗人,但是由于投靠了希特勒扶植的法国伪政权,在二战结束后被自由法国总统伟大的戴高乐将军判处死刑,但他的诗作颇丰,由民国“最顶尖译文家”梁宗岱先生的译作《水仙辞》,更是达到了民国新文学中译文诗集的最高峰。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凡是稍为涉猎过翻译的人都知道,译诗难度最高,形到意及,只可偶得,有时甚至触动到内容,某些地方等于重新创作。

    即使诗的作者自译亦难逃同样的命运,精通德、法语大诗人里尔克讲述过一次创作经验。1924年,他得到灵感,顺利完成一首德文诗,可是搁笔后,法文原词继续在脑海挥之不去,于是以法文重写一遍,原以为翻译过来便行,结果所得的诗句不仅不同,连主题都改变了。

    译诗之难,可见一斑。然而诗歌特有的音乐节奏和美观格式,具有散文无法企及的魅力。因此很多人都不畏棘途,勇敢地上路。在中国翻译史上,梁宗岱是其中一位先行者。如果说翻译家有成名作,那么梁宗岱的成名作就是法国诗人瓦雷里的《水仙辞》,这是他在上一个世纪二十年代游学法国时所译。

    当时西诗中译仍在萌芽阶段,有人硬译、直译,结果中文西化,如读天书;有人意译,文字流畅,但常常背离作者原意。处于两者之间的佳作难得一见。《水仙辞》此时出现,令人耳目一新。译者对原作如此心融神会,笔墨如此淋漓尽致,译到好处时,中法文浑然一体,令人难以相信出自一位学习法文不过两三年的二十四岁青年之手。

    译文在《小说月报》发表后,引起文坛轰动。自此之后,梁宗岱乐此不疲。不过,数十年没有停笔,所得译诗却不多。这是因为他是一位完美主义者,译不厌精,以“千锤百炼”来形容毫不过分。

    可以说,梁宗岱苦心孤诣去攀登译诗高峰,加上他天生的诗人气质,最后达到的境界是留在山脚下望山兴叹的人无法想象的。以至于他在民国期间的译文作品,基本上都成了炙手可热的珍本古籍。

    比如这本《水仙辞》,在2010年,这本珍本诗集的市场价大约在2000元左右(品相九品),并且大多数都是民国26年一版三印,如果是民国20年的初版一印,价格将达到2---3万之高价,究其原因,此诗集初版极为罕见,可谓有价无市。

    林逸本来就收藏了不少民国新文学书籍,当然明白这本书的具体价格,所以他仔细地翻看了一下这本书的版权:中华书局发行,实价国币三角,民国二十六年三月三版—可惜呀,不是初版。

    然后林逸又骂自己贪得无厌,能够见到一本三版的就很不错了,又何必一味地追求初版。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把这本书买到手---

    ……

    林逸在翻看这些线装书的时候,老头也透过老花镜用三角眼看着林逸,揣摩林逸的心理。

    林逸上次在“鬼市”吃过亏,见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书籍就忍不住喜形于色,最后被人坑走3万块钱。这次他学能了,直接忍住,装作毫不经意地把那本《水仙辞》重新压在其它线装书底下,然后从里面挑出三本看起来品相稍好的线装书,问老头:“老板,这几本怎么卖?”

    老头接过书看了看,然后说:“这本300,这本400,至于这本600---”

    够狠,这种普通级别的线装书,市场价顶多一二百块钱,老头竟然全都翻倍。看起来想要在古玩店捡漏很难。不过越是有难度,就越有挑战性,何况林逸的最终目标也不是这几本书。

    所以林逸就装作很苦恼地挠挠头,说:“能不能少点?”

    “不能!”老头回答的很干脆,“这些可都是药书,都有很大的实用价值。”

    “哦,这样啊---”林逸装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可是这些书的品相都很差,值不了那么多钱吧?”

    老头就嗤笑一声,说:“这你就不懂了,上次我这儿来一个客人,也是喜欢上一本药书,也是嫌价格太贵不愿意买,最后被另外一个人买走了,听说后来那人单单把那本书中的一个药方就卖了2万块!”

    “所以说呀,年轻人,你收藏书就要收藏那些有实用价值的,比如说这种古老的药书,或者做菜用的老菜谱,再不济就收藏那些风水看相的……这类书都是宝贝,指不定里面有什么秘方偏方,遇到人你就发达了。”

    不得不说,老头这番话很有诱惑性,搁到别人身上指不定已经被忽悠晕了。奈何,林逸可是此中高手,表面上也有些晕晕乎乎,对老头的话频频点头,心里却快要笑出声来。

    老头说的没错,有一些书是很有价值,不过那些基本上都是一些珍本药书,或者祖传秘方之类的,并且大都是“手抄本”。古时候行医学艺的规矩就是独门绝技,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所以这些秘笈啥的都不是刻印出来的,而是口头传授,或者亲笔誊抄。

    像林逸手里这三本线装药书,《景岳全书》,《本草求真》,以及《本草纲目》,基本上都是很常见的,根本就不属于秘笈秘方类。

    此时,林逸装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抓着头皮说:“我真的很喜欢这三本书,可惜没带那么多钱---”

    老头瞟他一眼,“你带多少?”

    林逸心中暗笑,上钩了。

    于是就说:“也就100来块。”

    老头立马说:“那不行,差得太远了。”就准备把那些书统统收起来,嘴里还说:“没带那么多钱就早说,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嘛。”

    林逸显得很不好意思,就说:“那我能不能挑一本便宜一点的。”

    老头看他一眼,就把那些书又放下,“那你就挑吧。”

    林逸很不好意思挑来挑去,最后拿起了那本很薄的《水仙辞》,说:“就这本吧,不是药书应该能便宜点。”

    老头拿过《水仙辞》翻了一下,很薄,还是民国的,不算太老,就说:“这本最低100,你拿走。”

    林逸心中暗喜,看起来这店主不怎么研究民国书,更不知道什么是民国新文学---

    就在林逸以为大局已定,准备掏钱结账,拿书走人的时候,一个声音道:“这本书我要了,200块!”

    靠,是谁呀,半路竟然还有截胡的?!(未完待续。)